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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在世,执念即是悲剧一桩

发布时间:2015.09.16 12:00 阅读次数:2080 出自:本站   印象之中,武侠小说,譬如言情小说,似乎名称上在文学水准上就落了下风,如同网络上兴起的玄幻小说,大多是流水线上的产品,陈腔滥调者众,败了这一类的名声。我原也有此种执念,觉得武侠之类,不登大雅之堂,毕竟是贪玩恶学打发时间的娱乐。但近日来连读金庸名著,觉得所谓刀光剑影,江湖奇遇不过只是个皮囊,写的其实是世间百态,人生冷暖,书中人物能活灵活现,自然是因为作者心中自有他的人生信仰,人生在世,缘起缘灭,很多都不是取决于凡尘中的个体,似乎隐隐中,都有股挣脱不了的命运。哪怕是惊采绝艳者依旧逃不出一命二运三风水,英雄也有气短时,美人也有垂泪处,全凭书中人物遭遇娓娓道来,透出一种佛家的眼界,恰印证着书名的渊源。

  一、佳人的悲剧

  遍观金庸小说,活色生香的美人,以天龙八部为盛,多亏情圣段正淳这一人物,情妇女儿们一箩筐,且个个美貌卓然,翩若仙子。容貌上有的如木婉清冷峭绝艳,有的如康敏风情万种,有的如钟灵活泼俏丽,有的如王语嫣清丽脱俗,谁也不能做到摇落众芳独喧妍。江湖是男人们的江湖,女人到底也只是个展现英雄气概的陪衬。佳人们不像英雄有天下第一的事业要拼,她们的一生,毕竟是要求个好归宿。在我等赏花人眼中,固然观之欣悦,但对于佳人而已,遇人不淑,却是终身悲剧。因为佳人如云,英雄却寥若星辰,而真正称得上英雄的,如萧峰也只是会为一位阿朱终身倾心,且英雄忙于正务,无暇钻研泡妞技巧,于是佳人们多数被登徒浪子多吃多占了。

  神仙般的长相未必就有金玉良缘。佳人虽好,风流骚客眼里也只是一物,得之则赏,唯恐好花被他人折去,自己眼中也是要委身于情郎的普通女子,择木而栖,唯恐好景付了下里巴人。养在深闺里是佳人的本分,倘若年纪轻轻就抛头露面那佳人就是胭脂沾尘,会拳脚功夫已然落了下风,闯荡江湖的佳人更是要饱受诟病了。佳人应该独钻文思,在琴棋书画上有造诣即可,打打杀杀难免有损如水一般的女人味,试想一张只该巧笑嫣然的俏脸上突然有狰狞杀气该有多大煞风景。可惜因此,绝代佳人们自小见不了什么世面,于辨识男人上亦无见识,遇到了段王爷这等处处留情自视风流之辈,被他一通甜言蜜语,舞文弄墨的功夫就骗上了床,瞬间少女变少妇,罗衫除尽,床畔风流后,佳人该有的在水一方,只可远观的女神气场自然烟消云散,段王爷这等情场老手把玩之后就渐渐丧失了吸引力,要问段王爷哪一个佳人最好,他的回答永远是:下一个。

  但对于男人的劣根性,佳人们在认清形势方面却天生有劣势:她们有着佳人的傲气,一生端着佳人的架子,以为男人得到自己后该视天下其他女人如浮云,哪里料到女人再美却也只是花中一枝,到了男人手里,满园春色,当然远胜一枝独秀的景致,没有好运气,必然落个终身郁郁寡欢的命运,这种郁闷之气恰如男人怀才不遇。被人始乱终弃后,依旧自负不改,认为托付的男人只是一时被狐媚迷惑,却不能认清自己所托非人的择偶眼光,这种执念操纵了她们的一身,她们只想找个自己爱的,却不知道能得个爱自己的男人更容易也更能得幸福。于是为了这个稀有的爱人彼此斗的你死我活,却个个对情郎死心塌地,不管是隐居深山老林还是居在茶花丛畔,骨子里没有佳人的骨气,哪怕是心狠手辣的马夫人,也还是为了独霸段王爷一人要下杀手,佳人遇流氓,痴心错付,到底还是变了争风吃醋的俗人了。

  二、英雄的悲剧

  萧峰是书中当仁不让的大英雄,他武功卓绝、胆识过人又至情至性。他不像段誉这样的情痴,却也有:四海列国千秋万代都只有一个阿朱的深情表白,至死只爱阿朱一人,他也不像缺乏见识的虚竹,既有远见卓识又不失心细。但他壮年失意,大好英雄转瞬变丧家狗,此后又痛失佳偶,还是自己亲手杀死。他既天赋过人心比天高,却屡遭厄运命比纸薄,登得高摔得狠。萧峰成长途中从来没有什么捷径,武功见识是百分之一的天分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,哪怕丐帮帮主得来也较他人艰辛。而反观段誉、虚竹,一个是纨绔子弟,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取个如花美眷,一个是爆发青年,对人生没有奢求却轻轻松松功成名就平步青云。两人武功得来都是吸了别人内功,虽非本意但也是投机取巧,付出多的萧峰最后一死以谢天下,付出少的段誉虚竹却各得其所生活美满,但萧峰是大英雄也正是因此而来,他从不抱怨嫉恨,时不容他时他也不会就此消沉,身陷何处都豪情不改,三十年后才相认的爹承认黑锅是他让自己儿子背上的,萧峰说:我爹杀就等于我杀的,你们尽管来找我报仇。真正大丈夫气概。这点慕容复就远远不及,只能沦为鼠辈。

  但萧大侠也有他不能摆脱的执念,他一生受困于身份,在尴尬的身份中他总有想拨乱反正。在他事业鼎盛时期,以他本人的能力,得到同辈的敬仰绝对问心无愧。他的人生转折在于契丹人身份的昭告天下,在那样敌我分明的时代之中,在不乏嫉贤妒能者乌合之众中,契丹狗的定位远远不是他个人的杰出就能扭转的,杏子林众叛亲离中,有的人受制于狭隘意识形态,或者还对萧峰心存惋惜,有的却正中下怀,落井下石,顿时昔日慑于威严的部下都立即觉得自己高出萧峰一等,而萧峰自己顿时也自惭形秽,再不能恬居帮主一职。中原人士有什么罪名也都乘机扣在他名下,一时间萧峰声名狼藉,成为江湖公敌。萧峰不是行事乖张,独居世外的黄药师,他是生活在圈子中的人,不能视江湖名声如无物,这种舆论可谓灭顶之灾。在他凭借自身能力成为南院大王之后,却因对宋朝故土之情,身在契丹却心系南朝,尽管说服自己是契丹人,并不以之为耻,却难以逃脱前三十年大宋子民的熏陶,心中依旧保留汉人的自我认知,这使他在可以建功立业成为契丹民族英雄时反其道而行之,身处领兵要职大宋辽国难以两全。第一次是他的契丹身份不能立足与中原武林,第二次是他的汉人情结不能报效于辽国朝廷,他就像一棵长了多年的大树被连根拔起移栽别处,既不想辜负一身武艺施展抱负,又生不逢时至刚者易折。

  能放下执念,随遇而安毕竟是大智慧、大境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