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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庸小说的情爱世界

十九、与爱无缘

  如果说金庸小说的情爱世界中有什么模式的话,那就是其中的失恋者群。

  那些与爱无缘的人,在金庸的小说中数量特别多,也特别的伤感。

  这也许是因为,世界上有多少完美的恋爱故事,就有加一百倍的失恋故事。人海滔滔,我们或许从没有尝到两心相爱的美妙,但我们每一个人肯定都有过单相思。那种美妙和痛苦,也许已经被我们努力忘却,但只要提起就会无时无刻泛上心田,陪伴我们孤独的人生。

  当爱情到终点,或者,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;你又回到了孑然一身,或者,你本来就一直孤孤单单,没有了爱,或者,你从来就不曾有过..你会怎么样呢?失恋的症候因人而异,受创的程度也各不相同,然而失恋的痛苦及单相思的忧伤却是举世皆然。自古至今,由此及彼,千里万里,千年万年,哪里都有黯然销魂的故事,任何时候都会有无法与人言说的默默忧伤。

  “..于是那些害单相思,恋爱失恋的人便着手写下情辞感人的诗句,或把这段幽情化为伟大的艺术作品。..我们才能够读到这么多缠绵悱恻,伤离别,想从前,魂牵梦萦的诗篇和歌曲。也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那心愿已偿,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人写下来的歌曲几乎是寥寥无几。”①——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,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

  在金庸的小说中,我们能数出上百个失恋者的名字:袁士霄、于万亭、余鱼同、胡斐、狄云、萧峰、游坦之..;霍青桐、何红药、何惕守、阿九、程灵素、华筝、程英、陆无双、公孙绿萼、郭襄、小昭、李莫愁、梅芳姑、阿紫、钟灵、木婉青、李文秀、阿青..。这一长列不幸的名字几乎是举不胜举,他们无不有各自的隐痛。而他们大多都并不是艺术家,所以,他们的故事、他们的思绪,他们的热情和痛苦,就都只能留在心里,独自品尝。

  在一定的程度上,金庸写出了他们各自不同的情态,也写出了造成这种情感苦痛的不同的原因。例如徐潮生和于万亭这一对恋人的不能结合,就是由于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的传统命运。而《碧血剑》中何红药的悲剧,则是由于男人夏雪宜的始乱终弃。袁士霄的失恋是因自己性格的怪癖;而《天龙八部》中的赵钱孙则是由于没有摸透恋人的怪癖,没有学会“挨了打不还手”。

  《越女剑》中的越女阿青对人到中年的范蠡暗暗钟情,但范蠡毫不知情,更兼曾经苍海难为水;《白马啸西风》中的李文秀之所以失去了心上人苏普,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哈萨克民族对汉人的难以消除的成见;《侠客行》中的梅芳姑得不到心上人石清的爱,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太强了、太完美无缺了,以至于使石清自惭形秽;而《连城诀》中的狄云失去了戚芳,一半是万圭的谋划,一半是戚芳的人性的弱点;《天龙八部》中的木婉青失去段誉,那是因为血缘的伦理,谁让他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(后来证明不是,但已为时晚矣);《倚天屠龙记》中的小昭所以要离开心上人张无忌,那是迫不得已,要救大家的命,这才牺牲自己的爱(她不离开又能得到情郎的爱吗?)。如果说《神雕侠侣》中的武三通爱着何沅君而不敢表达,是因为早生了几十年从而成了她的父辈;那么郭襄与杨过,则恰恰是因为晚生了十几年..

  如果我们认真地去找,总能找出他们各自不同的原因来。这在同中的不① [加拿大]梅尔勒·塞恩:《男人的感情世界》,第19 页,中国文联出版公司,1988 年版。

  同,表明了作者的精细。

  而更能表现出作者的精细及其艺术功力的,则是小说中写出了失恋者的不同个性、不同的选择、不同的情态,以及不同的结局。

  金庸的十五部作品中,只有两部中篇是以女性为主人公的,偏偏,这两篇都是写失恋的故事。就是《越女剑》《白马啸西风》

  《白马啸西风》可以说是集失恋者的故事之大成。短短的篇幅,居然描写和叙述四个不同的失恋者的故事,其中有不同的时代、不同的民族、不同的身份和个性的人——也由此可见,不论是什么时代、不论是什么民族、不论是什么人,都有失恋者,都可能成为失恋者。——“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,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,有什么法子?”

  有什么法子?《白马啸西风》叙述了四位失恋者,即史仲俊、瓦耳拉齐、李文秀、马家骏,他们的失恋是相同的事实,然而他们的选择(“法子”)

  却各不相同。

  史仲俊爱上了师妹上官虹(李文秀的母亲),但上官虹却跟着白马李三(李文秀的父亲)跑了。失恋的史仲俊为之大病一场,性格为之改变,加入了“吕梁三杰”,做了强盗,但依然旧情不断,终生不娶。这是一个有优点也有缺点的人。也是一个可恨而又可怜的人。——在多年以后(即故事开始时)与李三、上官虹夫妇相遇时,他伙同几位同伴,杀了情敌李三,又被心上人上官虹所杀:

  这时李三终于丧身大漠之中,史仲俊骑马驰来,只见上官虹孤零的站在一片大平野上,不由得隐隐有些内疚:“我们杀了她丈夫。从今而后,这一生中我要好好待她。”大漠上西风吹动她衣带,就跟十年以前,在师父练武场上看到她时一模一样。

  ..他柔声道:“师妹,以后你跟着我,永远不叫你受半点委屈。”上官虹眼中忽然闪出奇异的光芒,叫道:“师哥,你待我真好!”张开双臂,往他怀中扑去。..

  ..史仲俊鼻中只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,心里迷迷糊糊的,又感到上官虹的双手也还抱着自己,真不相信这是真的。突然之间,小腹上感到一阵剧痛,像什么利器插了进来。

  他大叫一声,运动双臂,要将上官虹推开,那知她双臂紧抱着他死命不放,终于两人一起倒在地下。..

  这样一对不成爱侣反成仇敌的师兄妹死在了一处。在上官虹,是决心一死殉夫且兼报杀夫之仇;在史仲俊,则是因情而生妒,因妒而生孽,因爱而致死。有心无意,有意无心,这一对无情的情人死在一起,只能使人茫然又悲哀。

  与史仲俊不同的是哈萨克人瓦耳拉齐,他得不到同族姑娘雅丽仙的爱,又被雅丽仙的丈夫东尔库击败,为族人不齿,从而身败名裂被驱逐出族,只身流落中原。从此心怀深仇大恨,性格变态,立志学武研毒,回到部落后,毒死了情人雅丽仙!并且还要毒死全族人,乃至他的徒弟马家骏不得不拼命阻止,与之反目成仇,身中毒针的瓦耳拉齐躲进迷宫之中,过着游魂孤鬼的日子,直至十二年后李文秀与之邂逅,助他疗伤并拜他为师。他由情而生恨,由失恋而生怨毒,以至于由人变成了魔鬼。

  李文秀则在无望的感伤之中,也曾想学好武功将苏普“夺”过来,但终于没有那么做。相反,她还保护了苏普的情人阿曼,并且,当阿曼和苏普于迷宫中遇难时,她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挺身而出,再次救了阿曼,也救了并不爱她的苏普。这种爱,已经是很真挚、很深沉、很崇高的了。

  然而,在这部小说中,最感人的爱者,还是那出乎人们意料的“计爷爷”

  ——扮作老年人“计爷爷”的壮汉马家骏——他是瓦耳拉齐的徒弟又是他的死敌;他是李文秀的“计爷爷”又似乎不止于祖孙之爱,他从来就没有表露过自己真正的身份,更从未向李文秀表露过他对她的特殊的爱意。只是默默地将她抚养成人,而最后又默默地、勇敢地、无畏无悔地为她而牺牲..。

  ——书中写道:

  马家骏没回答她的问话就死了,可是李文秀心中却已明白得很。马家骏非常非常的怕他的师父,可是非但不立即逃回中原,反而跟着她来到迷宫;只要他始终扮作老人,瓦耳拉齐永远不会认出他来,可是他终于出手,去和自己最惧怕的人动手。那全是为了她!

  这十年之中,他始终如爷爷般爱护自己,其实他是个壮年人。世界上亲祖父对自己的孙女,也有这般好吗?或许有,或许没有,她不知道。

  殿上地下的两根火把,一根早已熄灭了,另一根也快烧到尽头。

  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烛成灰泪始干。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!

  马家骏对李文秀的单相思一直是朦胧的,而且也将永远朦胧下去。这是一种感伤的朦胧然而也是一种美丽的朦胧。谁也无法再知道他的心底,是痛苦还是幸福,是缠绵还是忧伤。相比之下,李文秀的忧伤多少有些失去本来的份量。而比之史仲俊和瓦耳拉齐,马家骏的无言又无名的爱,要高尚十倍,也要忧伤十倍。—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。

  这就是金庸的小说,它在同一类故事中写出了不同的情形、不同的意义;在同一类人中写出了不同的个性、不同的抉择、不同的结局。

  这就是艺术。

  “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,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,有什么法子?”

  谁也没有办法。这只能是宿命,宿命也即无缘,无缘也即无常。而“无常”与“无缘”的宿命,在“学术”上是无法解释的。永远也无法解释,更无法“解决”。

  这种美丽而又忧伤的情感将要永远伴随人类的历史。恋爱是永恒的。失恋同样是永恒。

  这种永恒的忧伤,正是艺术家的推动力,正是它启发了艺术家的智慧与激情,点燃了他们的无穷的创造的灵光。

  所以,在这样一种忧伤的世界里,我们永远不可能找到它的原因和答案。

  我们所能做的,只有让时间来消磨痛苦的印记,只有等待苍天阔海的风抚平忧伤。

  或者,我们可以多多了解我们这个世界,多多了解我们的同类,多多了解我们的同类的忧伤的故事。

  金庸写了许许多多的这一类的故事。

  每一次阅读这样的故事,我们都会有一番新的体验、新的阅历、新的感受。我们知道了,谈论没有得到回报的爱情,就意味着进入心理问题和社会问题的深处,触及最痛苦的悲剧之一。也许是最最痛苦的个人悲剧:“炽烈的爱情并不总是能得到温暖的回报。爱情的这种迷人的,充满了美好和幸福的焦灼的召唤,可能得到的回答却是冷漠的,甚至是嘲笑。即使在今天,在进行宇宙航行,在人的思想已经可以探索原子的奥秘的时代,人们仍旧由于单恋而痛苦。现代人和早先一样深切地体验着感情的悲剧。单恋仿佛是从内部烧尽了个人的精神力量,给个人造成看不见的深刻伤痕,引起痛苦的缺乏自信心,有时甚至是完全丧失了自信。”①在金庸小说的男主人公中,最不幸的——至少是在情爱方面最为不幸的——应该是《雪山飞狐》《飞狐外传》中的“飞狐”胡斐,作者像给他的名、号谐音颠倒那样,也将他的情爱的命运颠倒了。他是两部小说的主人公,有过两次情爱的机会。然而,除了不幸还是不幸。——在《雪山飞狐》中,他与苗若兰已是一见钟情,但苗人凤误会重重,逼着他与之决斗,最后,胡斐的那一刀若是不砍下去,他自己就要送命;若是砍下去了,就要杀死苗人凤从而同样永远会失去苗若兰。

  在《飞狐外传》中,作者又重新给他一次做主人公的机会。然而,他的命运还是那样的不幸:程灵素对他倒是一往情深,但他对她却纯然只有兄妹之义,而没有儿女之情;他对袁紫衣倾心相爱,但她竟是一位缁衣芒鞋的年轻尼姑!

  程灵素→胡斐→袁紫衣..

  这样的单向之恋,似乎成了一种专门的图式。成了人类痛苦的一种固定的暗示方式。例如《笑傲江湖》中的仪琳→令狐冲→岳灵珊→林平之;《越女剑》中的阿青→范蠡→西施..等等。

  人们得到的并不是自己追求的,自己追求的却总也得不到。——这大概是命运存在的最好的依据吧。——人们能得到的却不会珍惜,人们珍惜的是那永远也得不到的。这恐怕又是人性的特点了。当然,显然还有具体环境及个性的因素。

  在很短的时间内,胡斐连续经历了两次巨大的忧伤。读者原以为他会得到一对“金凤凰”,袁紫衣送给胡斐和程灵素的那一对玉钗像是一种暗示,谁知道结局完全不是那样。多少美妙的结局,原来只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幻想;而真实的人生场景,则往往是我们绝对想象不到的。这不是艺术的悬念,而是一种普遍的人生命运,是幸运又是绝对的不幸。

  那位一心爱恋着胡斐,却得不到他的爱的反馈的程灵素姑娘死了,是为胡斐而死的。是绝望,还是殉情?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了。只剩下胡斐一人在黑暗中沉思默想,忧伤感慨:

  终于蜡烛点到了尽头,忽地一亮,火焰吐红,破庙中漆黑一团。

  胡斐心想,“我二妹便如这蜡烛一样,点到了尽头,再也不能发出光亮了。..

  “她没跟我说自己的身世..我常向她说我自己的事,她总是关切的听着。我多想听她说说她自己的事,可是从今以后,那是再也听不到了。”

  ..忽然想起:“我说‘快快乐乐’,这九年之中,我是不是真的会快快乐乐?二妹知道我一直喜欢袁姑娘,虽然发觉她是个尼姑,但思念之情,并不稍减。那么她今日宁可一死,是不是为此呢?”

  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,心中思潮起伏,想起了许许多多事情。程灵素的一言一语,一颦一笑,当时漫不在意,此刻追忆起来,其中所含的柔情蜜意,才清清楚楚地显现出来。

  “小妹子对情郎——恩情深,

  ① 瓦西列夫:《情爱论》第377—378 页。

  你莫负了妹子——一段情,

  你见了她面时——要待她好,

  你不见她面时——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!”王铁匠那首情歌,似乎又在耳边缠绕,“我要待她好,可是..可是..她已经死了。她活着的时候,我没待她好,我天天十七八遍挂在心上的,是另一个姑娘。”..(第20 章) 程灵素死了。伤逝之情未断,离别之景又现,袁紫衣——尼姑圆性又要走了。这将是人间与佛国的永远的离别:

  圆性双手合什,轻念佛偈:

  “一切恩爱会,无常最难久。

  生世多畏惧,命危于晨露。

  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。

  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。”

  念毕,悄然上马,缓步西去。

  ..胡斐望着她的背影,那八句佛偈,在耳际心中不住盘绕。

  他身旁那匹白马望着圆性渐行渐远,不由得纵声悲嘶,不明白这位旧主人为什么竟不转过头来。(第20 章) 那白马不明白“无缘”之苦,依然不由得纵声悲嘶。胡斐、圆性又能明白什么?“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”,固然,但是人怎么可能“离于爱者”

  呢?圆性自己不也有袁紫衣的情苦经历吗?

  佛经上说“诸法从缘生,诸法从缘灭。我佛大沙门,常作如是说”。达摩祖师有言“众生无我,苦乐随缘”。——看来我们这些芸芸众生既然悟不透“宿因所构,今方得之。缘尽还无,何喜之有”?的佛理,也做不到“得失随缘、心无增减”,那就只有徒然痛苦又忧伤了。

  金庸写尽了这种“无缘”的痛苦和忧伤。几乎每一部中,你都能够找到这样的人,这样的事,这样的痛苦和忧伤。

  这种“无缘之苦”并不是一种公式化的故事。在金庸的书中,我们已经看到,那是一些各不相同的人生故事,是一些常写常新的话题,一些独特的忧伤曲目。

  也不尽然是忧伤。“无缘”并非一切。

  在金庸的书中,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无缘之命运,但也有深通佛理万事皆由缘法的人,偏偏不信,也不愿信,情不自禁的痴迷。导致了执着无悔的追求,终于变“无缘”为“有缘”了。——这就是我们要说的《天龙八部》中的段誉与王语嫣的爱情故事。

  段誉痴恋王语嫣,当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;然而王语嫣自小就一心爱慕表哥慕容复,那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。段誉与王语嫣之间,可谓无缘之极。

  段誉受尽了自责自伤与他人的讥讽嘲笑之苦。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跟随、等待、追求。最终在“枯井底,污泥处”巧得机缘,王语嫣回心转意,段誉心花怒放。

  只要追求,终会有收获。世事无缘,却又无常。无缘不是(不一定是)

  绝对的无缘,这便是无常了。无常是苦,无常也可能是福(比如段誉与王语嫣)。无缘无常的组合,便成了变化万端、千奇百妙的世界和人生,又怎可一概而论呢?

  又有相反的例子。

  《神雕侠侣》中说到了全真教主王重阳与古墓派创始人林朝英——其时他们俩都已故去了——的故事。这两个人相互有情,并无其它的外界不利因素的干扰,按说应该是有缘之极了。可是却偏偏咫尺天涯,求近反远,谁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有情人莫名其妙地未成眷属,各自空怀一腔痴情,无处诉说。反而随日月流转,被不知隐情的弟子门人想象成了相互间的仇怨。可是他们俩却从来是只有情而没有仇、只有爱而没有怨的呀!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:事情怎么会糟到这样,只有各自徒然的叹息“无缘对面不相逢”。

  果真是“无缘”么?

  书中写道:

  王重阳与林朝英均是武学奇才,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。二人之间既无或男或女的第三者引起情海波澜,亦无亲友师弟间的仇怨纠葛。王重阳先前尚因专心起义抗金大事,无暇顾及儿女私情,但义师毁败,枯居石墓,林朝英前来相慰,柔情高义,感人实深,其时已无好事不谐之理,却仍是落得情天长恨,一个出家做了黄冠,一个在石墓中郁郁以终。此中原由,丘处机等弟子固然不知,甚而王林两人自己亦是难以解说,惟有归之于“无缘”二字而已。却不知无缘系“果”而非“因”,二人武功既高,自负益甚,每当情苗渐茁,谈论武学时的争竞便随伴而生,始终互不相下,两人一直至死,争竞之心始终不消。..

  (第7 回)..

  可见,许多事情貌似天意,实乃人为。王重阳林朝英一生的悲剧,就是一例。当今之世,常有不少“女强人”事业成功而爱情失败,只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。就男性一方而言,传统的“男为强者”的观念造成了王重阳等人的巨大的心理压力,一旦不能强过女性,便觉自惭自愧,不能“驾驭”对方,因而对心上人敬而远之,造成咫尺无缘的悲剧。这实际上正是一种脆弱的表现,只好虚伪地竖起厌战弃情的招牌。

  世上许多人事悲欢,确实有命运之手播弄其间,阴差阳错,丘比特的神箭有时不免乱射一气,从而造成许多无缘与无常的悲歌。但无缘并非绝对,许多时候,正是我们自己所造成的,然后一推二五六,往命运苍天那儿一推了事。这才真正的可悲。王重阳与林朝英便是一例。试想段誉若不是情真意切,执着不悔,不也就无缘与王语嫣结为同心?杨过若非意志坚定,九死不悔,则必然与小龙女永远无缘了。

  当然,杨过与小龙女有缘,就意味着程英、陆无双、公孙绿萼,郭襄等少女的无缘。此所谓月有阴阳圆缺,人有悲欢离合,此事古难全,便只有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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