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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庸识小录

床上之剑

  《碧血剑》中,袁承志为形势所迫,不得已与阿九同卧一床:

  阿九嗯了一声,闻到他身上男子的气息,不觉一股喜意 ,直甜入心中,轻轻往他身边靠去,蓦地左臂与左腿上碰到一件冰凉之物,吃了一惊,伸手摸去,竟是一柄脱鞘的宝剑横放在两人之间,忙低声问道:“这是甚么?”

  袁承志道:“我说了你别见怪。”阿九道:“谁来怪你?”袁承志道:“我无意中闯进你的寝宫,又被逼得同衾共枕,实是为势所迫,我可不是轻薄无礼之人。”阿九道:“谁怪你了呀!把剑拿开,别割着我。”袁承志道:“我虽以礼自持,可是跟你这样美貌姑娘同卧一床,只怕把持不住……”阿九低声笑道:“因此你用剑隔在中间……傻……傻大哥!”(第603页)

  这个细节的设置很可能来自“在床上,把剑放在男人与女人之间象征着贞洁”的西俗(见《世界文化象征辞典》第145页)的启发。

  格林兄弟搜集整理的童话《两兄弟》(载《格林童话全集》第221—237页,杨武能、杨悦译,译林出版社1993年版)对这一风俗有较为明确的反映。故事中那位年轻人去解救遭难的双胞胎兄弟,被兄弟的妻子——一位公主——当成了她的丈夫。夜晚他们就寝时,“他把那把双刃宝剑摆在了自己与公主之间的御床上”。后来,仍不知情的公主问真正的丈夫说:“不知前几夜你干吗总在床中间放一把双刃剑?我还以为你要杀死我哩!”于是,“他便看出,他兄弟多么忠实”。

  卡尔维诺整理撰写的《意大利童话》中,有一篇与《两兄弟》内容类似的《七个头的龙》(载《卡尔维诺文集·意大利童话(上)》第275—284页,吕同六、张洁主编,译林出版社2001年版),同样有不得不与兄弟的妻子同床而以剑相隔的关键处,比如:“晚上该上床睡觉了,老二拔出剑来,把剑刃朝上放在两人中间,对公主说,两人各睡一边。”“晚上,他(老三——引者)也跟公主上了床,把剑放在床中间,两人各睡一半。”它在蒙塔莱·皮斯托亚地区流传。可见,这是个流传甚广的故事,这个细节是个得到广泛认同的象征。

  一作“象征”,多少有点“仪式化”。金庸先生用了它的初始意义:克制绮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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